对话 | 盖世汽车CEO兼资讯部总编 周晓莺

撰文 | 盖世汽车编辑 占亚娥

2019年，佛吉亚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额达36亿欧元，同比增长4%，在中国车市连续第二年下滑的关口，保持了良好的前进态势。

“我们在中国市场设立了一个增长战略，即通常情况下确保我们的增长跑赢大盘10到15个百分点。”佛吉亚中国区总裁唐德福这样解释。

然而，2020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首先在中国爆发，导致一季度中国汽车产量同比下滑50%，佛吉亚一季度在华销售额亦随之下滑。尽管如此，佛吉亚对中国市场依然非常有信心，对佛吉亚来说，中国市场依然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市场，同时也是其关键的战略型市场。对此，唐德福给出了三大原因：

首先，中国汽车行业有着非常强的韧性，对比海外，中国汽车产业重启速度快，例如佛吉亚早在3月初就已经在华实现全面复工复产，生产暂停时间不到两个月，而其海外工厂停产的时间则稍长，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中国政府对疫情的快速反应，以及民众的积极配合。

其次，汽车行业复产后中国政府采取了多项措施来刺激汽车市场消费，例如下调二手车税率，将新能源汽车购置补贴和免征购置税政策延迟两年等;政府倡导启动新基建工作也将为新能源车和商用车等带来利好。

此外，就佛吉亚本身而言，集团海外业务从中国的进口量很少，中国业务的进口需求也很小。佛吉亚在中国基本上是本地化运营，业务也非常本土化，因此疫情不会对其中国业务或供应链带来太大影响或变化。

疫情下，企业纷纷降本节流，延缓投资，佛吉亚却在稳步投资。3月11日，佛吉亚宣布，其与长春旭阳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完成了一场特别的“云签约”，双方将投资1.2亿元共同成立新的合资公司，专注于为整车客户生产、装配、销售汽车车用显示屏产品，助推佛吉亚汽车电子技术在中国的进一步落地。5月14日，佛吉亚又正式宣布建立佛吉亚歌乐汽车电子重庆研发总部，总投入约4.5亿元，该区域研发总部将承担佛吉亚中国整车客户的车载电子产品研发工作。相较于许多其他跨国公司将核心研发放在欧洲或北美，佛吉亚此举可见其对中国市场的信心。

“五年或十年前，中国作为世界制造业的中心，优势更多地来源于劳动力成本;而未来，中国的经济活动会发生改变，重点从生产转向生产、工程、创新和新技术并重。”唐德福称，“未来，我们将继续对中国市场进行投资。”

以下为访谈实录：

—— 疫情下的车市走向及企业表现 ——

周晓莺：面对疫情的严峻挑战，贵司都采取了哪些措施来应对?能否分享下抗疫过程中的一些好的经验和举措?

唐德福：佛吉亚在湖北有6家工厂，其中4家在武汉，2家在襄阳，现已全部复工。疫情期间，佛吉亚湖北1200多名员工无一感染，同时我们也针对湖北省开展了相关救助工作，并帮助当地进行有序复工复产，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我们的管理团队在艰难时期迅速制定并执行危机管理方案，将保障员工及其家人的健康与安全作为首要任务，并及时调整、积极应对疫情给客户和供应商所带来的影响。同时，佛吉亚集团采取了果决的措施管控现金流，在生产放缓的特殊时期严格控制各项财务开支和投资计划。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中国政府对疫情的反应非常迅速，及时做好各方资源调配，加之全民积极配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效控制疫情，让人印象深刻。

周晓莺：疫情对贵公司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唐德福：影响还是很大的。在中国，疫情从一月中旬开始蔓延，得益于政府明确有效的抗疫、防疫措施，再加上民众积极响应政府号召，现在情况已经逐步好转。三月初佛吉亚在中国基本实现全面复工复产，尽可能保障客户的交付。

周晓莺：自4月份以来，中国汽车市场状况有所好转，您认为今年中国车市的发展趋势如何?

唐德福：第一季度，中国汽车产量同比下滑50%，我认为上半年整体产量仍有可能负增长，同比跌幅在2%左右，全年汽车产量同比跌幅或在10%至15%之间。

周晓莺：您认为政府可以采取哪些关键措施来刺激汽车消费?

唐德福：中国政府已经采取了相关措施，例如推出国三车报废补贴新标准，该措施对环境有好处，对汽车业也有好处;再如延迟在全国范围实施国六排放标准，这可以缓和一些OEM的压力;此外降低二手车税率以及将新能源汽车购置补贴和免征购置税政策延迟两年等措施对于汽车消费的提升也有促进作用。中国政府的快速反应对提振车市有很强的推动力。

周晓莺：近来，中国政府启动新基建工作，商用车行业也能迎来利好。商用车业务在佛吉亚整体业务中的占比是多少?

唐德福：2019年的数据显示，佛吉亚商用车业务的销售额比重占中国区绿动智行事业部的10%。对我来说，商用车市场一直是衡量整体经济健康状况的良好指标。商用车业务回升，意味着整体经济好转。

周晓莺：疫情危机下，您对公司接下来在中国市场的增长有何预期?是否会暂缓投资?

唐德福：我们对中国市场依然非常有信心，我认为疫情后中国市场将迎来强劲复苏，消费者信心也会再次恢复。对佛吉亚来说，中国市场现在以及将来都将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市场，同时也是集团关键的战略性市场。因此，我们将继续对中国市场进行投资。

—— 疫情下的供应链重构 ——

周晓莺：疫情在全球持续蔓延，您认为这对全球汽车供应链格局尤其是中国在全球汽车供应链中的地位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当前世界经济面临巨大挑战，一些国家甚至呼吁制造商和供应链回流，您认为这是一种反全球化的趋势吗?

唐德福：关于供应链重构及制造业回流，这只是疫情期间出现的一种声音。我认为世界作为一个大的整体，未来还将面临很多诸如COVID-19疫情事件，因此各国政府不得不采取越来越有力的行动。

从企业层面上来看，疫情会影响现金流和预算，一些企业可能因此会做出一些大的经济决策，例如重新设计供应链，但这只是疫情危机下的“特殊现象”。就佛吉亚而言，集团海外业务从中国的进口量很少，中国业务从海外进口的需求也很小，佛吉亚中国基本上是完全的本地化运营，业务也非常本土化，因此疫情并没有对公司的业务或供应链带来太大影响或变化。疫情虽导致部分零部件断供，由此影响一些OEM的生产，但实际上此类情况并不多。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汽车行业的韧性是很强的。

关于全球化，我认为企业的核心目标没有变化，第一个KPI依然是经济价值，虽然当前中国的工资水平有所提高，在中国采购零部件对国际OEM的经济优势可能不那么明显，但对佛吉亚来说，基本目标依然没有改变，中国依然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市场。

周晓莺：在您看来，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扮演什么角色?

唐德福：五到十年前，中国是世界制造业的中心。未来，中国的经济活动会发生改变，重点从专注生产转向生产、工程、创新和新技术并重。之前可能是产品进出口，未来可能更偏向于工程或技术进出口，这是一种不同程度的全球化。

—— 关于业务结构及各业务部门表现 ——

周晓莺：2019年，在中国车市下行的情况之下，佛吉亚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额依然增长了4%，这个成绩非常醒目，能否分享下增长的主要原因?

唐德福：我们在中国市场有一个增长战略，即通常情况下确保我们的增长跑赢大盘10到15个百分点。具体实现路径包括增加佛吉亚在每辆车上的产品价值，并确保新技术的增长点，另外通过合作等方式扩大我们的市场份额。

周晓莺：佛吉亚整体的业务结构近几年一直在不断地调整和优化。从2019年财报来看，全球区域内，佛吉亚汽车座椅系统销售额占比为39%，汽车内饰系统占比为30%，绿动智行系统占比为26%，歌乐汽车电子占比为5%。您如何看待目前这四大业务占比情况?后续各业务的价值贡献度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唐德福：其实销售额并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我们应该看各业务带来贡献的价值度。举例来说，绿动智行系统现在虽不是佛吉亚集团销售额贡献最大的业务，但市场份额却是世界领先，超越其他竞争对手;歌乐汽车电子的销售额虽然目前在集团占比最小，但这一领域正蓬勃发展，我们对其有很高的期望。我们预期，到2025年，歌乐汽车电子的销售额将达到25亿欧元。

周晓莺：2019年，佛吉亚正式成立了第四大业务部门“佛吉亚歌乐汽车电子”，能否介绍下该部门的业务范畴?将发挥怎样的作用?

唐德福：佛吉亚歌乐汽车电子业务部门主要整合日本歌乐公司及佛吉亚此前并购的派诺特汽车和江西好帮手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所有业务，目前还在整合中，且进展顺利。该部门具备丰富的座舱电子技术与软件系统经验，包括全系列车载信息系统产品、全数字音频系统、互联解决方案、乘员监控方案、低速高级驾驶辅助系统，未来将成为其他部门和技术非常好的支撑基础，有利于提高我们的竞争力，并帮助将新技术引入中国市场。

—— 关于新趋势及企业战略举措 ——

周晓莺：当前，许多传统零部件制造商开始转型为科技公司或服务提供商，您如何看待这种“由硬变软”的趋势?

唐德福：佛吉亚也在拥抱这种趋势，大概四年前，我们开始转型。不过我认为佛吉亚一直以来都非常注重科技和技术元素，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我们是一个科技公司，我们也非常关注汽车电子产品、软件内容以及消费者个人需求。在中国，我们有2000多名工程师从事研发工作，其中700名是软件工程师。

周晓莺：去年大众集团CEO提出要将公司转型为软件公司，这对行业来说是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您同意“软件定义汽车”这个说法吗?

唐德福：我更倾向于“软件定义出行体验”的说法，我认为未来汽车行业更多地是销售出行服务和体验。

周晓莺：汽车行业越来越多地在谈论CASE(互联、自动、共享和电动化)战略，您怎么看?佛吉亚是否已有应对措施?

唐德福：佛吉亚是100%地投入到CASE的发展趋势当中，并着力于两大技术创新领域：更安全、更舒适、更个性化体验的“智享未来座舱”解决方案，以及更清洁、更环保的“创赢绿动未来”出行解决方案，打造“智行合一”的未来出行。

十几年前，消费者对汽车产品的期待与现在不同;中国消费者与西方消费者的期待也不同，因此，我们还需要抓住终端消费者的需求和喜好，抓住市场预期，真正地去提供良好的出行服务和体验。

周晓莺：去年，中国出现了越来越多的Tier 0.5供应商，您怎么看待这种趋势?

唐德福：事实上Tier 0.5最初于1990年出现在美国，tier 0.5需要提供完整的汽车模块，设计汽车的大部分部件，以至于他们几乎是原始设备制造商的一部分，同时他们也从传统tier 1供应商处购买零部件。不过当时这种方式并未成功，原因我认为是他们没有融入足够技术、也未带来技术差异。这对像佛吉亚这类公司是一个真正的挑战，我们要确保带来足够的技术产品，且这些技术产品要与消费者的期待相一致。

周晓莺：企业要想持续发展，创新变得越来越重要。以佛吉亚座椅业务为例，您能分享一下该部分业务的技术创新吗?

唐德福：首先，座椅现在是座舱的一部分，但我们也不能只考虑这一部分，不然会失去市场份额。在新的发展趋势下，在舒适、安全的基础之上，佛吉亚致力于使座椅的用途多样化，既可工作也可娱乐，这部分解决方案实际上我们已经设计并提供了，未来可能会量产。另外，未来佛吉亚座椅或还可配备按摩功能和紫外线杀毒功能。在上述所有功能的使用方面，佛吉亚利用软件设计系统，或通过人工智能来捕捉用户的身体特征和使用习惯，以实时、自动地为用户做出调整，确保用户能长时间保持舒适且良好的姿势。

周晓莺：佛吉亚一直在减排技术方面深耕细作，如今车企国六车型布局加速，这方面佛吉亚做了哪些技术储备和产品准备?

唐德福：我认为核心是燃料电池系统，它将成为减排技术解决方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与米其林成立了氢能源出行合资公司SYMBIO，有能力提供全系列的氢燃料电池系统。另外，我们也在为各种类型的纯电动和混合动力汽车开发动力电池上盖和热管理集成解决方案。

周晓莺：2019年佛吉亚先是在法国成立专注储氢罐技术研发的全球技术中心，再与米其林建立氢能源出行合资公司，这是否表示氢燃料领域成为佛吉亚新的发力点?您如何看待氢燃料市场的发展前景?

唐德福：氢燃料电池一般在商用车市场应用比较多，燃料电池加自动驾驶可以说是商用车的最好组合，不过这种模式比较适用于物流行业。乘用车市场(尤其是高端车)也有一部分将使用燃料电池。虽然电池驱动汽车非常适合城市出行车辆，但如果涉及到大型或高端车需要更长的续航时间，那么氢燃料电池将是解决方案之一。我对燃料电池有非常高的期望，我们希望公司该部分业务在中国氢燃料市场的份额至少达到20%。

周晓莺：近年来，佛吉亚频频与各类公司展开投资合作。这些投资合作背后的逻辑是什么?佛吉亚选择合作伙伴的标准是什么?

唐德福：我认为，在当今世界，没有一家公司可以拥有所有技术，也没有一家公司有足够的资金实力可以支持100%的技术创新，因此我们需要与他人合作，建立一个开放式的技术创新生态系统，以一种非常灵活的方式获取新技术，从而改变我们的市场地位。我们与其他公司建立合作主要出于两点因素，一是能助力我们获得或使用新技术，二是能助力我们打入新市场。